
年三十头一天,我刚在电话里乐呵呵地应下我弟陈志强他们一家五口(两口子加仨娃)第二天过来吃团圆饭,我老婆苏敏就把围裙一摔配资业务,拖着箱子回了娘家。
留我跟老爹老妈,还有我那等着被伺候的亲弟弟一家子,大眼瞪小眼。
客厅里不多不少,正好八张嘴眼巴巴等着开饭,我气得吼:“一个个都没长手吗?!”
年三十头一天,我刚在电话里乐呵呵地应下我弟陈志强他们一家五口(两口子加仨娃)第二天过来吃团圆饭,我老婆苏敏就把围裙一摔,拖着箱子回了娘家。
留我跟老爹老妈,还有我那等着被伺候的亲弟弟一家子,大眼瞪小眼。
客厅里不多不少,正好八张嘴眼巴巴等着开饭,我气得吼:“一个个都没长手吗?!”
心里却慌得一批,这年,还怎么过?
苏敏撂下一句“陈建军,这保姆我当够了”,就真能不管不顾了?
展开剩余95%我倒要看看,她能犟到什么时候!
除夕前一天下午,我,陈建军,正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,悠哉悠哉地看着新闻。
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暖洋洋的,我眯着眼,感觉退休生活就该这么惬意。
电话响了,是我弟陈志强。
“哥,干嘛呢?”他声音里带着点谄媚。
“看电视呢,有事?”我呷了口茶。
“哎,哥,这不是快过年了嘛。我们单位今年效益不好,啥年货都没发。我寻思着,跟刘芳还有孩子们,初一就上你那儿去,热闹热闹,也省得我们自己开火了。在你那儿住到初五初六,你看行不?”
我一听,心里挺受用。
到底是亲兄弟,有事还是得指望我这个当哥的。
“来呗!”我一口答应,“多大点事儿!你嫂子苏敏手艺好,保管你们吃好喝好!咱妈咱爸也在这儿,正好热闹!”
我甚至能想象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,心里美滋滋的。
“得嘞!还是我哥敞亮!”陈志强在那头乐开了花。
挂了电话,我心情更好了,觉得自己在家里还是很有分量的。
苏敏正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地忙活,应该是准备晚饭。
我没在意她有没有听到,探头进去就嚷嚷:“敏啊,明天志强他们一家五口都过来,你多准备点菜,尤其是孩子们爱吃的糖醋排骨、可乐鸡翅什么的,还有你拿手的酱牛肉也做点儿。”
苏敏背对着我,肩膀似乎僵了一下。
她没回头,只是手里的锅铲和铁锅碰撞的声音,比平时响了好几下,刺啦刺啦的,有点刺耳。
“嗯。”她淡淡地应了一声,声音闷闷的,听不出喜怒。
我当时也没多想,女人嘛,在厨房里待久了,可能有点累。
只要她把饭菜准备好就行了。
我心里盘算着:“还是我这个当哥的有面儿,弟弟弟媳都认我。过年嘛,人多才喜庆。”
那时候我还不明白,有些热闹,是要掏空一个人的心气儿来维持的。
我完全没注意到苏敏擦过额头汗水后,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和一种说不出的冷漠。
当晚饭桌上,气氛有点微妙。
苏敏精心准备了四菜一汤,有我最爱吃的红烧鱼,还有爸妈念叨了几天的炖豆腐。
我爸陈大山和我妈王秀梅年前就搬过来跟我们同住了,美其名曰一起过年,其实我知道,他们就是想让我和苏敏伺候。
饭桌上,我跟爸妈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明天怎么招待弟弟一家。
我妈王秀梅尤其兴奋,不停地指挥苏敏:“小敏啊,明天记得把那套新买的碗碟拿出来,别让人家志强媳妇刘芳觉得我们怠慢了。”
她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对了,我让志强把孩子们换下来的脏衣服都带来,你顺便洗洗,过年嘛,别让他们带脏东西回去。”
苏敏全程低着头,一言不发,只是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。
她偶尔会给公公婆婆夹一筷子菜,但眼神空洞,像是没聚焦。
我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对劲,太安静了。
平时虽然话也不多,但至少会应承几句。
我妈显然也察觉到了,她撇撇嘴,对我爸说:“建军啊,你这媳妇就是太闷了,不像刘芳嘴甜会来事儿。”
我赶紧打圆场:“妈,她就这性格,做事勤快就行了。”
我心里也隐隐觉得苏敏今天的沉默有点过分,但想着大过年的,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扫了大家的兴。
她可能是累了,女人家就是事儿多。
当沉默都成了奢侈,爆发就是唯一的出口。我当时对这句话还毫无体会。
晚饭后,我照例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,等着苏敏收拾完厨房给我削苹果。
这是我们家雷打不动的习惯。
苏敏很快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出来了,默默递给我。
我接过苹果,咬了一口,甜脆可口。
她没像往常一样在旁边坐下看会儿电视,而是转身就回了卧室。
我当时还纳闷,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屋了?
没过几分钟,卧室门开了。
苏敏拖着一个小行李箱走了出来,身上已经换好了外出的外套,脸上平静得有些可怕。
“陈建军,”她看着我,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,“我回我妈那儿过年。”
我嘴里的苹果差点卡在喉咙里,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。
“你说什么?”我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,难以置信地看着她,“大过年的你回娘家?疯了吧你!志强他们明天就来了,你走了谁做饭?谁收拾这一大家子?”
苏敏的眼神像结了冰,直直地盯着我:“这免费保姆,我当够了。你的家人,你自己伺候。”
她顿了顿,又扔出一句更狠的:“离婚协议,我年后会寄给你。”
说完,她拉着行李箱就往门口走。
我爸妈听到动静也从房间里出来了。
我妈王秀梅一看这阵仗,立刻就炸了,指着苏敏的背影尖叫:“反了天了!苏敏你给我站住!建军,你看看你娶的什么媳妇!大过年的要造反啊!”
我爸陈大山也黑着脸,沉声道:“太不像话了!哪有大年三十前一天往娘家跑的道理!”
我气急败坏地追到门口,冲着她的背影吼:“苏敏!你给我回来!你这是什么态度!你是不是不想过了!”
苏敏已经走到了楼梯口,她的声音从楼道里幽幽传来,不大,却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:“从今天起,我只为自己活。”
然后就是“嗒嗒嗒”的下楼声,越来越远。
我彻底懵了。
这还是那个平日里逆来顺受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苏敏吗?
她怎么敢?她怎么能?
雪崩的时候,每一片雪花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,直到冰冷刺骨的寒风把自己也给埋了。我当时脑子里就莫名其妙冒出这句话,但还是没想明白它跟我有什么关系。
第二天,也就是除夕当天上午。
我一夜都没睡踏实,翻来覆去地想,苏敏肯定就是一时置气,耍小性子。
女人嘛,哄哄就好了。
等她气消了,或者她妈劝劝她,天亮了自然就灰溜溜地回来了。
毕竟,这么多年了,她什么时候真正拧过我?
结果,我左等右等,眼看到了快十点,苏敏的影子都没见着。
我心里开始有点发毛。
正在这时,门铃“叮咚叮咚”地响了。
我以为是苏敏回来了,心里一松,赶紧去开门。
门一开,我傻眼了。
门口站着的不是苏敏,而是我弟陈志强,他老婆刘芳,还有他们那三个皮得上房揭瓦的宝贝孩子。
大侄子十五,已经比我还高了,一脸的不耐烦。
二侄女十二,抱着个手机玩得不亦乐乎。
小侄子才八岁,一进门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。
他们大包小包,跟逃难似的。
刘芳一进门,嗓门就亮开了:“哎哟,哥,可算到了!嫂子呢?快让我抱抱!我们可想死你做的菜了!”
她那三个孩子更是无法无天,一进屋就嗷嗷叫着冲向客厅,这个翻翻抽屉,那个去开冰箱,小侄子直接跳上了沙发,把抱枕扔得到处都是。
我头都大了,硬着头皮解释:“你嫂子……她,她身体不太舒服,回娘家休息几天。”
陈志强和刘芳对视了一眼,表情都有些古怪。
刘芳撇了撇嘴,阴阳怪气地说:“不是吧哥?嫂子早不病晚不病,偏偏我们来了她就病了?这也太巧了吧?不会是……不想招待我们吧?”
我脸上火辣辣的,尴尬得不行,心里把苏敏骂了一百遍:这个不识大体的女人!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!
我妈王秀梅赶紧从房间里出来打圆场:“哎呀,志强,刘芳,快坐快坐!你们嫂子她是真的不舒服,昨晚就闹腾了。没事没事,建军也会做两手,啊!今天让建军露一手!”
我爸陈大山也嗯嗯啊啊地附和着。
我看着这乱糟糟的家,沙发上堆着他们的行李,地上是孩子们的玩具和零食包装袋,还有这一屋子眼巴巴等着吃饭的人,头皮一阵阵发麻。
平时觉得理所当然的安稳,一旦失去,才知道那背后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。这话以前听着矫情,现在却觉得每个字都砸在我心上。
中午吃饭时间很快就到了。
八张嘴,包括我,都眼巴巴地等着开饭。
我爸妈年纪大了,指望不上。
陈志强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刷短视频,时不时抬头问一句:“哥,饭好了没啊?孩子们都饿了!”
刘芳则是在客厅里转来转去,一会儿嫌这儿不干净,一会儿又问我茶叶放哪儿了。
那三个孩子更是饿得哇哇叫,围着我要吃的。
我被逼上了梁山,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厨房。
这厨房,苏敏在的时候,总是井井有条,香气扑鼻。
现在她一走,我就觉得陌生得厉害。
我几十年没正经下过厨了,年轻时在厂里食堂吃,结婚后苏敏一手包办。
现在真是两眼一抹黑。
我想着先炒个鸡蛋吧,简单。
结果,油放多了,火开大了,鸡蛋一下锅就“刺啦”一声,黑烟滚滚,呛得我直咳嗽。
刘芳在客厅里闻到味儿了,扯着嗓子喊:“哎呀,哥,这抽油烟机得开最大呀!是不是糊了?我闻着味儿不对啊!”
我手忙脚乱地去开抽油烟机,结果按错了开关,反而把灯打开了。
好不容易把鸡蛋扒拉出来,黑乎乎的一坨,看着就没食欲。
我又想做个青菜,结果不是盐当成糖,就是酱油倒多了,要么就是把菜烧糊了,锅底都黑了。
厨房里简直成了灾难现场,浓烟滚滚,呛得人睁不开眼。
我妈王秀梅进来想帮忙,结果她也是个厨房白痴,不是差点把抹布当菜叶扔锅里,就是把水龙头开到最大,溅了我一身水。
最后,我折腾了一个多小时,勉强凑出来几盘“黑暗料理”。
端上桌,黑乎乎的炒鸡蛋,颜色诡异的炒青菜,还有一锅煮得稀烂的面条。
我那三个侄子侄女,平时被苏敏的美食喂刁了嘴,尝了一口就“呸呸呸”地吐了出来。
小侄子直接嚷嚷:“大伯做的饭好难吃!我要吃嫂子做的糖醋排骨!”
刘芳也皱着眉头,勉强夹了一筷子,立马放下了:“哥,这……这怎么吃啊?”
陈志强倒是没客气,直接说:“哥,要不还是点外卖吧?这大过年的,别饿着孩子。”
我看着一桌子没人动的菜,再看看我妈愁眉苦脸的样子,我弟一家子理所当然等着我伺候的表情,一股邪火“噌”地就从脚底板往上冒。
我把锅铲往桌上一扔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。
“爱吃不吃!一个个都没长手吗?!自己不会做啊!”我吼了出来。
屋里顿时鸦雀无声。
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挫败和狼狈。
原来,让一个习惯了当甩手掌柜的男人下厨房,比让他承认自己错了还难。这话真是一点不假。
除夕夜,最终还是叫了外卖。
几百块钱的外卖,味道也就那样,远不如苏敏做的家常菜丰盛合口味。
陈志强一家子吃得诸多抱怨,刘芳叨叨着:“这外卖油大,还不卫生,还是嫂子做的好。”
我爸妈也唉声叹气,我妈王秀梅更是指桑骂槐:“这没个女人在家就是不行,冷锅冷灶的,哪像过年啊!”
我心里堵得慌,扒拉了两口饭就吃不下了。
客厅里,电视放着春晚,吵吵闹闹的,可我一点过年的喜庆劲儿都感觉不到。
终于挨到孩子们睡了,我妈也回房了,我再也忍不住,躲到阳台上给苏敏打电话。
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。
“喂。”苏敏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,甚至有点冷。
我努力放低姿态,压着火气说:“小敏,你还在生气啊?差不多就行了,大过年的,你一个人在娘家算怎么回事?快回来吧,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。”
苏敏在那头冷笑了一声,那笑声像冰碴子似的:“陈建军,我说过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。你们家的烂摊子,从我走的那一刻起,就跟我没关系了,别再指望我。”
我一听这话,火气也上来了:“苏敏你别不识好歹!我这不给你台阶下吗?我弟他们大老远来的,你让他们怎么看我?我爸妈年纪也大了,都七老八十的人了,你忍心让他们跟着受这种罪?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!”
“他们受罪?”苏敏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委屈,“我跟着你们受了二十多年的罪,谁心疼过我一分一毫?逢年过节,哪一次不是我一个人的战场?从腊月二十三开始,买菜、洗菜、剁馅、蒸煮、煎炒烹炸,我从早忙到晚,脚不沾地,连口热饭都吃不上!你弟他们一来,更是一家老小都得我伺候,吃喝拉撒睡,哪一样不用我操心?你妈呢?她除了会挑三拣四,说我菜咸了淡了,说我没把她那几个宝贝孙子伺候好,她还会干什么?你呢?陈建军,你这个当丈夫的,你只会说‘都是一家人,你多担待点’!‘我妈年纪大了,你就让着她点’!‘我弟不容易,你多帮衬点’!我受够了!我真的受够了!”
苏敏一口气说完,胸口剧烈起伏着,我甚至能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声。
说完,她“啪”地一声就挂了电话。
我拿着被挂断的电话,手机里传来“嘟嘟嘟”的忙音,整个人都愣在了阳台上。
夜风吹过,有点凉。
苏敏那些话,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,一刀一刀扎在我心上。
我第一次模糊地感觉到,苏敏的离开,可能真的不是一时冲动那么简单。
她说的那些……好像,好像都是真的。
可我以前怎么就没觉得这是问题呢?
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?
当你习惯了别人的付出,就会忘了她也会累,也会痛,也会有耗尽热情的那一天。这话,现在想来,真他娘的对。
接下来的几天,家里彻底失控了。
苏敏不在,我这个大男人根本玩不转。
做饭?别提了,尝试了几次都是灾难,最后只能顿顿外卖或者泡面。
陈志强和刘芳两口子倒是一点不客气,心安理得地把我当成了新的使唤对象。
刘芳把她那件贵的羽绒服扔给我:“哥,这衣服脏了,你帮我手洗一下吧,送干洗店太贵了,还洗不干净。”
我皱眉:“洗衣机不能洗吗?”
“哎呀,哥,这衣服金贵,只能手洗!你一个大男人,力气大,洗得干净!”刘芳说得理直气壮。
陈志强的三个孩子更是把我家当成了游乐场。
零食碎屑、果皮纸屑、玩具扔得到处都是,沙发上、地毯上、床上,无处下脚。
电视声音开到最大,动画片和游戏声震耳欲聋,吵得我头昏脑涨。
我让他们小点声,那几个熊孩子根本不听,还冲我做鬼脸。
我妈王秀梅呢?她不仅不帮忙收拾,还天天坐在沙发上数落我。
“都怪你没本事,连个老婆都管不住!让她跑了!”
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,现在连顿安生饭都吃不上!真是造孽啊!”
“你看人家志强,刘芳就把家里收拾得多好,孩子也带得好,你再看看你!”
我爸陈大山则是一言不发,一天到晚就坐在阳台上“吧嗒吧嗒”地抽烟,搞得家里乌烟瘴气,烟雾缭绕。
我忍无可忍,想让他们好歹也搭把手,帮忙收拾一下这烂摊子。
结果刘芳一听,眼睛就瞪圆了:“哥,我们是客人啊!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?再说了,这些不都是嫂子平时干的活吗?她不在,你不就得多担待点?”
陈志强也在旁边帮腔:“就是啊,哥,你家不就你一个人嘛,现在嫂子不在,你多干点也是应该的。我们拖家带口的,也不容易。”
我气得说不出话来,胸口憋着一股闷气,上不来也下不去。
身心俱疲。
我开始控制不住地怀念苏敏在家的日子。
哪怕只是她默默在厨房忙碌的背影,哪怕只是她一声不吭收拾我们扔下的烂摊子。
那些我曾经习以为常甚至有些不耐烦的场景,现在想起来,竟然觉得那么珍贵。
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,这个家,没了我老婆苏敏,真他娘的不行。
有些人,只有当他们不再为你遮风挡雨时,你才会发现自己原来一直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,并且毫无察觉。
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,狼狈不堪。
苏敏走后第三天,大年初二。
家里依旧一团糟,外卖盒子堆成了小山。
我正对着一堆脏衣服发愁,电话响了。
我以为又是哪个拜年的,不耐烦地接起来:“喂?”
“建军啊,我是妈。”电话那头传来我岳母张兰的声音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,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,为苏敏打抱不平的,顿时憋了一肚子火,准备跟她好好理论理论,说说苏敏有多不懂事,多不顾大局。
没想到,岳母的语气异常温和:“建军啊,小敏在我这儿呢,你别担心。她……这些年确实也累坏了,让她在我这儿清静几天,好好歇歇吧。”
我准备好的一肚子抱怨和指责,一下子被她这温和的语气给堵了回去,不上不下,难受得很。
我刚想开口说苏敏的不是,岳母又慢悠悠地开口了,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:
“建军,阿姨多句嘴,你别嫌我老婆子啰嗦。小敏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,我知道她那脾气,看着温顺,其实倔得很。不是真把她逼到绝路上了,她绝对不会这么不管不顾地就走了。”
“你们小夫妻俩风风雨雨二十多年了,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呢?你啊,也别光顾着生气,静下心来好好想想,是不是平时太忽略她了?关心她太少了?”
“女人啊,不怕吃苦,不怕受累,就怕心凉了,没人疼。她跟我说,志强他们一家要来过年,她不是不愿意招待,她是怕了,真的怕了。”
“你想想,每年过年,从年二十八忙到初七初八,买菜、做饭、洗衣、打扫卫生,里里外外,上上下下,哪一样不是她一个人扛着?一个人当几个人用!你们谁真正体谅过她一句?谁真心实意地跟她说声‘辛苦了’?”
“别说好话了,连句公道话都没有,还净是挑剔。不是嫌这个菜咸了,就是嫌那个汤淡了,再不然就是说她没把孙子孙女照顾周全。”
“建军啊,将心比心,要是换了你,你受得了吗?”
岳母的话,不急不缓,像温水煮青蛙,没有一句指责,却句句都像小锤子一样,一下一下敲在我心上。
我没法反驳,也没法发作。
因为她说的……好像,好像全都是事实。
苏敏跟我抱怨过,哭过,闹过,可我以前怎么就从来没当回事呢?
我总觉得那是女人家的小题大做,是她小心眼,是她不够大度。
现在想来,我真是混蛋。
良药未必苦口,有时最扎心的话,往往裹着最温柔的糖衣,让你不得不吞下去,慢慢消化。岳母这番话,就是这样。
听了岳母那番话,我又被家里这帮“巨婴”亲戚折磨得七荤八素,焦头烂额。
我终于扛不住了,决定亲自去岳母家,把苏敏“请”回来。
不管怎么说,先把人弄回来,这年才能过下去。
我特地去楼下水果店买了些苏敏平时爱吃的橙子和车厘子,想着她看到这些,气也能消一半。
到了岳母家楼下,我深吸一口气,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夹克,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诚恳一点。
敲了敲门,开门的是岳母张兰。
她看到我,眼神复杂,既没有想象中的怒气,也没有过多的热情,只是轻轻叹了口气:“建军,你来了。”
我往屋里瞅了瞅,没看到苏敏的身影。
“妈,小敏呢?”我陪着笑脸问。
“她在里屋。”岳母侧了侧身,但没有完全让开路,“建军啊,小敏说她现在不想见你。她说,让你先回去,大家都冷静冷静,好好想想。”
我一听就急了:“妈!您这说的什么话!这大过年的,她不回去像什么样子!家里现在都乱套了,真离不开她啊!您快帮我劝劝她,让她跟我回去吧!”
岳母摇了摇头,表情有些无奈,也有些坚定:“建军,不是妈不帮你。解铃还须系铃人。小敏心里的疙瘩,不在我这儿,在你那儿,也在你家那些人身上。”
“你啊,连问题到底出在哪儿都没真正搞清楚,她怎么能安心跟你回去?回去了,难道还跟以前一样过日子吗?那她这次走,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
我被岳母说得哑口无言,脸上火辣辣的。
她这话说得委婉,但意思很明白,就是苏敏不肯见我,也不肯跟我回去。
我提着水果,站在人家门口,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,狼狈极了。
最终,我还是灰溜溜地把水果放在门口,转身走了。
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恐慌。
我一直以为苏敏只是闹闹小脾气,我去接她,说几句好话,她就会乖乖跟我回来。
没想到,她这次是铁了心了。
这个婚……不会真要离吧?
我心里第一次升起这个可怕的念头。
有些门,一旦关上了,再想打开,就不是赔个笑脸那么简单了,你得拿出诚意来,把门里面的灰尘都擦干净。我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,可似乎有点晚了。
(付费卡点)
我从岳母家回来,心情郁闷到了极点,晚饭也没吃几口。
陈志强和刘芳还在为抢电视遥控器跟孩子们吵吵嚷嚷,我妈王秀梅则在一旁唉声叹气,数落我的不是。
我一概不理,把自己关进了房间。
半夜,我被渴醒了,迷迷糊糊地起来想去客厅倒杯水喝。
路过我爸妈房间门口时,房门虚掩着,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。
我听到我妈王秀梅压低了声音,似乎在跟谁打电话。
好奇心驱使我停下了脚步,侧耳细听。
只听我妈在那头小声但兴奋地说着:“……哎,表姐,你说得太对了!我就说嘛,对付苏敏这种不听话的媳妇,就得给她点颜色看看!不能让她觉得我们老陈家离了她就不行!”
表姐?我妈哪个表姐?我脑子迅速转着,好像是我妈老家那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,平时很少来往,但据说挺有“主意”的。
只听我妈继续说道:“她不是能耐吗?她不是想回娘家吗?就让她回!我倒要看看,她娘家能留她几天!等她娘家也嫌她烦了,吃白饭了,她自己就没脸没皮地滚回来了!到时候,看她还敢不敢这么横!”
我心头一震,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冒了上来。
更让我震惊的还在后面。
我妈得意洋洋地继续说:“我还跟我那亲家母,就是刘芳她妈,通过气了!让她也跟刘芳好好说说,叫刘芳这两天多在建军面前吹吹风,多说说苏敏的不是,数落数落她的毛病!最好啊,让建军彻底厌烦了苏敏那个女人!等苏敏真没地方去了,哭着喊着要回来的时候,哼,到时候就得让她跪着求我们建军复婚!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不把我们老陈家的人放在眼里!”
我如遭雷击,浑身冰冷,像掉进了冰窟窿一样。
手脚都麻了。
我万万没有想到,我亲妈,我亲弟,我弟媳,他们竟然在背后如此处心积虑地算计苏敏!
苏敏为这个家操劳了二十多年,她的付出在他们眼里竟然一文不值!
不仅如此,他们还要把她的隐忍和退让,当成可以随意拿捏的把柄!
他们甚至还想联手刘芳的妈,一起给我洗脑,让我厌弃苏敏!
我一直以为的“家人”,我一直试图维护的“家庭和睦”,原来就是这样的嘴脸!
原来苏敏的离开,根本不是她小题大做,而是这个家,从根子上就烂透了!
我以前真是瞎了眼,聋了心!
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心底猛地烧了起来,这股火,不是对苏敏,而是对我这些所谓的“至亲”!
我第一次如此清醒地认识到,苏敏的决绝,不是她的错,是这个家,是他们,逼走了她!
原来,最伤人的不是明晃晃的刀子,而是你最亲近的人,在背后为你精心编织的那张叫做“为你好”的网,网眼细密,淬满了毒。
我捏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嵌进肉里,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。
我一夜未眠,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我妈王秀梅那些恶毒的话。
天蒙蒙亮的时候,我从床上坐起来,眼神冰冷得像块石头。
早餐时间,刘芳又开始照例抱怨外卖油条太硬,豆浆太稀,然后理所当然地指挥我:“哥,你去楼下那家新开的早餐店给我们买点包子和粥吧,听说味道不错。”
陈志强也附和:“对对对,哥,顺便给我带份炒肝儿。”
我慢慢地把手里的筷子放下,发出轻微的“啪”的一声。
我抬起头配资业务,目光从陈志强脸上扫过,又落到刘芳脸上,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:“志强,刘芳,你们也来好几天了,我这儿庙小,条件简陋,实在是招待不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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